养个傻子还不如养条狗那个被当狗养大的傻子
作者：龙依
1
我在基层临床的时候曾经护理过一对特殊的夫妻。妻子刘娇韵，是先天性癫痫患者，从小伴有癫痫性精神障碍，智力低下。丈夫刘军是刘娇韵的第三任丈夫。
刘娇韵的爹娘重男轻女，认为女儿都是赔钱货，她偏就是个女孩儿，因此从出生就不受爹娘待见，后来陆陆续续有了两个弟弟，两个妹妹，她就变得越来越多余，长到七岁，发现还是个有病的，在她爹娘眼里就成了不折不扣的累赘。
家里不宽裕，根本不可能拿出多余的钱来给她治病。
于是她爹娘便计划着将她遗弃，最后还是姥姥心中不忍，说到底是一条人命，就当个小狗养着吧，不就是锅里多添一碗水的事，能活多大就看她的命了。
被当成小狗来养的刘娇韵，表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，一路磕磕碰碰，缺医少药的竟然长大了。长大的刘娇韵在村里人眼中，就是个实打实的傻子，还不如小狗可爱，小狗知道摇尾巴讨人开心，她却只知道发疯。
村里的熊孩子看到她，总是一窝蜂的，嘻嘻哈哈跑过去向她扔石头和树枝，刘娇韵被石头砸疼了，就张牙舞爪的追赶吓唬他们，每次都被孩子家长 领着吓哭的孩子，找上门来讨公道。
为了平息来人的怒气，她爹总是拿着手腕粗的棍子，往死里打她，直到苦主怕闹出人命，拉住她爹的胳膊直劝：“别打了，快别打了，再打就出事儿了！”。
她爹才扔掉棍子，吐一口唾沫，恨恨骂一句：“娘个X, 还不如打死她算了，养她我还不如养条狗！狗还知道看家，她就知道给我惹事！”。眼睛里的嫌恶，挡都挡不住。
2
年末，邻村一个家境贫寒的老光棍，看中了刘娇韵，想讨她回去生孩子延续香火，经过一番讨价还价，以5300元的彩礼成交，当夜她便被爹娘绑上驴车，欢天喜地的送了出去。她娘对她爹说：“亏了当年听了咱娘的话，这可比养条狗划算多了！”。
次年，刘娇韵生了一对健康的双胞胎儿女，活生生一个“好”字，白白胖胖的惹人喜欢。可是她月子还没坐完就被婆家送了回来。
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，在她娘家的院子里哭诉：“家里就一个劳力，养两个孩子花销又太大，本来能娶上儿媳妇就烧高香了，要不是家里穷，实在养不起，谁舍得把她送回来！”。
没等刘娇韵的爹娘抗议，站在旁边围观的弟媳妇争先将这个傻姑姐留了下来。驱散了啧啧称奇的吃瓜群众，关起屋门，拥有高中文凭的弟媳妇发表了自己的想法。
最近几年，农村娶媳妇的彩礼眼看着水涨船高，今年已经涨到了11万，听说行情还在涨，这导致很多农村的贫穷人家娶不起媳妇。
弟媳妇端起水杯，喝了口水说，她有一个同宗的远房表弟，虽然天生残疾少半个腿，但是智力正常，手也巧，会编笼子席子啥的，算是个手艺人呢！家里日子也比那个老光棍（刘娇韵第一任丈夫）强多了，不如把大姑姐介绍给她表弟，都不是外人，这知根知底的也放心。
刘娇韵的爹娘一听，笑得合不拢嘴，直夸自家儿媳妇有文化有见识，跟一般庄稼人就是不一样。
很快，两家敲定了彩礼11000块，三个月后办喜事，心花怒放的亲爹亲娘终于正眼看了自家闺女一眼，忽然发现闺女身上的衣服实在破烂的不成样子，破天荒慈爱心爆棚得给她置办了一身新衣裳。
穿上新衣裳的刘娇韵兴奋的满村子里乱跑，逢人就指着自己身上的新衣呵呵傻笑：“好看！娘买！，娘买！”村里人都说，这傻子也不是死傻还知道显摆新衣裳。
3
两年后，刘娇韵又生了一对双胞胎，还是一个“好”字，儿女双全。这一下子十里八村都传开了，人们纷纷说这傻子有傻福，脑子虽然不灵光，生孩子倒是挺在行（hang）！说不定将来比一般人都强。
得了一对双胞胎的瘸子，欢喜得什么似的，婆婆更是得意洋洋，逢人便夸，我说什么来着，别看她是个傻子，可比一般人都会生孩子，一窝就抱俩！。
母凭子贵，刘娇韵因此得到了婆家的善待，坐完月子，竟然可以和家人进行简单的对话了，慢慢的在婆婆的指导下，居然连孩子的尿布都会洗了。
家里的喜事一件接一件，瘸子丈夫编的框子，由于结实耐用被一家水果园相中，签订了长期合同，清清冷冷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热乎，竟渐渐红火起来。
孩子十六岁的时候，家里盖起了二层小楼，刘娇韵也像大半个正常人一样，不但可以与人进行比较简单的交流，还可以胜任洗衣，做饭，拖地等家务活了。
有一次，一个外来人向她打听去往邻村的路怎么走，她居然给人指对了路，大家纷纷说傻子果然有傻福，住上了小洋楼，日子过的比谁都滋润，脑子还变好了。
她成了十里八村人人羡慕的傻子。
然而好景不长，小楼盖起来第二年，刘娇韵的瘸腿丈夫被本村的一个寡妇截胡了，寡妇声称怀了瘸腿丈夫的孩子，闹得厉害。她婆婆和瘸腿丈夫一合计，反正当初和傻子没领结婚证，只是两家坐在一起吃了顿饭，意思了一下，不如给点钱，打发她回娘家。
于是，刘娇韵经过婆家跟娘家的一番讨价还价，以2万块钱的价格又被退了回来，双方愉快的达成共识，皆大欢喜。
4
瘸子前夫跟寡妇迅速领了结婚证，热热闹闹的在二层小楼里办了酒席。俩孩子为此愤愤不平，娘虽然傻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娘，那是寡妇晚娘没法比的。但他们羽翼未丰，无可奈何，只得一边偷偷给亲娘送点吃的穿的，一边处处跟寡妇晚娘作对。
娇妻在前，瘸子爹难免有所偏帮，经常前脚寡妇一告状，他后脚便不问缘由的斥骂两个孩子。有一次甚至动了手，俩孩子与寡妇的关系渐渐势同水火，在寡妇顺利生下儿子后，矛盾达到了顶峰。
一个雨夜，在寡妇的一再挑唆下，瘸子爹与俩孩子发生了激烈的争吵，盛怒之下，把一双儿女赶出了家门，俩孩子转头投奔了自己的亲娘，再也不肯回去。
生活所迫，女儿将刘娇韵拜托给姥姥姥爷照顾，便辍学去城里打工了，赚的钱除了供养弟弟上学，还要每月交给姥姥 姥爷一笔钱，当作傻娘的生活费。
几年后，儿子大学毕业，在城里找到了一份销售的实习工作，由于待人诚恳，又能吃苦，很快便有了业绩，一年不到就转成了正式员工。女儿也找了婆家，嫁给了城里一个开米线店的二婚老板，勤俭持家，很受疼爱。
儿子租了房子，把刘娇韵接到了城里照顾，带她去了癫痫病专科医院，进行了系统的治疗，经过了半年的专业调理，基本可以生活自理了。人们纷纷说，傻子命真好，生出来的孩子出息又孝顺，接她去城里享清福去了。
刘娇韵又成了十里八村人人羡慕的傻子。
一天，瘸子娘忽然哭着找上门来，说瘸子快不行了，想见俩孩子最后一面。原来，寡妇生的儿子不是瘸子的，而是同村里一个光棍的，不知怎么被瘸子知道了真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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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着自己戴了这么多年绿帽子，还喜滋滋的。再想着自己欢天喜地得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儿子，竟然是别人的野种。再再想着自己为了个别人的野种，把亲生的儿女赶出了家门，让他们受了这么多年苦，弄得父子离心。
从不沾酒的瘸子喝了点酒，越想越窝囊，怎么也想不开，一气之下喝了百草枯。寡妇见势不妙，连夜卷了家里的钱，带着孩子跟着光棍跑路了。
处理完瘸子的丧事之后，刘娇韵又搬回了二层小楼和瘸子娘住在一起。这时，刘娇韵跟第一任丈夫生的两个孩子找过来认娘了。
头前的这两个孩子，从小没见过自个儿的娘长啥样，每每看到，别的小朋友和他们的娘手牵着手去赶集，就羡慕的直想哭。问爸爸和奶奶，都说他们娘生他们的时候，难产死了。
后来长大了，听了一些传言碎语，惊喜的发现，自己的娘可能没死，可能是个傻子，但是就算是个傻子，也总比没有娘好啊。于是兄妹俩多方打听，又威逼利诱自己的亲爹，终于有了娘的准信儿。
小蝌蚪终于找到了妈妈，娘三个抱头痛哭，兄妹俩都各自成了家，有了自己的孩子。听说了娘以前受的苦，心疼得不得了，临走前每人留下了五百块钱给刘娇韵当生活费。
两个孩子承诺以后每个月都会给刘娇韵五百块钱，供她养老。人们唏嘘，看看人家的孩子！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，活得还不如个傻子！
刘韵再次成了十里八村人人羡慕的傻子。
瘸子娘死后，在四个孩子的大力支持下，经媒人撮合，刘娇韵和同村的刘军走到了一起，两个人在那个二层小楼上相伴过起了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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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军说，他们养了一头驴，十来只下蛋的母鸡，和两头羊。每天早晨他把牲口一天的草料切好，拌好，盛到盆子里。刘娇韵就端出去倒到牲口各自的石槽里，看它们吃食儿。
刘军说，看着它们吃得欢实，她就哈哈大笑。晚上吃完饭，刘娇韵就开始收拾打扫鸡舍，驴棚和羊圈，把牲口的粪便攒起来留着，让刘军给菜地施农家肥。他们在院子里开了两分菜地，种了一些时令蔬菜。
自家产的菜和蛋，除了自己吃，再给孩子们送一些。没农药，没激素，吃着放心，还新鲜，孩子们都非常喜欢。说道这里，刘军笑了，笑容里藏着一丝得意。
过年的时候，两只羊也养肥了，就赶大集卖一只，再买两只小羊羔回来养着。另一只就杀了过年，要说吃羊肉，还得自己养的才好吃，每次大人孩子都吃的嘴角流油。
刘军回头看了刘娇韵一眼笑着说，她最喜欢吃羊肉，每次都吃不够，但是每次都趁人不注意，偷藏两块，等孩子们走了，她再拿出来给我吃，嘿嘿。
我猝不及防，被塞了一把狗粮。
